管理控制模式的研究是管理会计和组织行为学的交叉领域,核心在于探讨企业如何通过正式的和非正式的机制，影响和引导员工行为，以确保组织战略目标的实现，其研究现状可以从理论演进、主流分类、新兴趋势以及未来展望四个维度来深入剖析。
理论演进：从单一工具到系统化视角
管理控制模式的研究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、从单一到系统的演变过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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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期阶段（20世纪50-70年代）：聚焦于技术工具
- 核心思想：这个阶段的研究主要将管理控制视为一套技术性、工具性的手段，其核心是预算、标准成本、差异分析等财务控制工具。
- 代表理论：
- 安东尼模式：R.N. Anthony将管理控制定义为“管理者为了确保资源被有效获取和使用，并实现组织目标而采取的所有行动”，这一定义奠定了管理控制作为正式管理流程的基础。
- 局限性：视角较为狭窄，主要关注“事中”和“事后”的控制，对人的行为、组织文化和战略互动关注不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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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为化阶段（20世纪70-80年代）：引入行为科学视角
- 核心思想：研究者开始认识到控制工具会影响人的行为和动机，控制不仅仅是约束，更是引导。
- 代表理论：
- Hopwood的研究：Hopwood通过实证研究发现，不同的预算控制风格（如“严格的预算导向” vs. “参与式的预算导向”）会显著影响管理者的行为和决策，甚至产生负面效应（如数据操纵、信息扭曲）。
- Otley的研究：Otley提出了一个更全面的控制框架，强调控制系统的设计必须与组织的特定情境（如战略、环境、技术）相匹配，即“权变”思想。
- 贡献：将管理控制从“硬控制”拓展到“软控制”，开始关注人的因素和组织环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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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略整合阶段（20世纪80年代末至今）：与战略管理深度融合
（图片来源网络，侵删）- 核心思想：管理控制是实现战略的关键杠杆，必须服务于战略的制定、执行和评估，控制模式的选择直接取决于战略类型。
- 代表理论：
- Simons的“杠杆控制”理论：这是该阶段的里程碑，他将管理控制分为四种模式，并强调其中两种（信念控制和边界控制）是驱动战略创新的关键，而另外两种（诊断控制和交互控制）则用于确保战略执行，这为理解控制如何平衡“探索”与“利用”提供了经典框架。
- Govindarajan和Gupta的战略控制模型：他们针对跨国公司，提出了全球整合、本地响应和全球创新三种战略，并探讨了与之匹配的控制、评价和奖励系统。
- 贡献：确立了管理控制在战略管理中的核心地位，使其从后台支持职能转变为前台战略伙伴。
主流分类与研究框架
在理论演进的基础上,学术界形成了几个广为接受的管理控制模式分类框架。
Simons的“四杠杆控制”模型（最经典、影响力最大）
这是当前研究中最主流的框架,由Robert Simons在其著作《Levers of Control》中提出。
| 控制模式 | 核心目的 | 关键特征 | 典型工具/活动 |
|---|---|---|---|
| 诊断控制 | 确保任务高效执行 | 自上而下、关注结果、设定明确的绩效标准、奖惩分明 | 预算、标准成本、利润中心、关键绩效指标、平衡计分卡 |
| 信念控制 | 塑造和引导组织文化 | 自上而下、关注价值观、激发员工对使命和愿景的认同 | 使命宣言、价值观培训、领导力榜样、公司仪式 |
| 边界控制 | 设定不可逾越的规则 | 自上而下、关注行为底线、防止风险和不当行为 | 行为准则、道德规范、财务报告规则、合规审计 |
| 交互控制 | 促进战略学习和变革 | 自下而上、关注战略对话、鼓励挑战和探索、高管深度参与 | 战略研讨会、高管与一线员工的定期沟通、跨部门创新项目、市场趋势分析报告 |
核心观点：有效的组织需要同时使用这四种杠杆，并根据战略重点动态调整它们的权重，在稳定环境中，诊断控制可能占主导；而在快速变化的环境中，交互控制则变得至关重要。
Otley的“绩效管理三角形”（PM Framework）
这是一个更侧重于“绩效管理”过程的框架，强调控制的循环性和系统性。
- 核心思想：有效的管理控制是一个动态循环，包括三个核心要素：
- 目标设定：明确组织目标。
- 战略：为实现目标而制定的行动计划。
- 绩效评估：衡量战略执行的结果。
- 关键环节：这三个要素通过信息、行为、动力和结果四个机制相互连接，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。
- 贡献：强调了控制的系统性和循环性，而非静态的模式选择。
基于权变理论的分类
这类研究认为,不存在“放之四海而皆准”的最佳控制模式，控制模式的选择取决于组织的内外部情境因素。
- 情境变量：
- 战略：成本领先战略 vs. 差异化战略（前者需要更严格的诊断控制，后者需要更灵活的交互控制）。
- 环境：稳定环境 vs. 动态环境（前者适合标准化控制，后者需要更强的信念和交互控制）。
- 技术：例行化技术 vs. 非例行化技术（前者适合严格规范，后者需要更多授权和信任）。
- 组织规模和结构：集权 vs. 分权。
- 贡献：为企业在实践中选择合适的控制模式提供了理论依据，强调“因地制宜”。
新兴趋势与前沿研究方向
进入21世纪,随着商业环境的剧变，管理控制模式研究也呈现出新的趋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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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正式控制到非正式控制的深化
- 研究焦点：文化、信任、领导力、社会网络、组织惯例等非正式机制如何与正式的预算、KPI等协同作用，共同影响员工行为。
- 现实背景：在知识经济和创新驱动的组织中，单纯的“硬控制”难以激发知识型员工的创造力，非正式控制的重要性日益凸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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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字化与智能化控制
- 研究焦点：
- 大数据分析：如何利用海量数据进行实时监控、预测和预警，使诊断控制从滞后变为实时。
- 人工智能：AI如何用于自动化决策、优化资源配置，甚至模拟交互控制，进行战略情景推演。
- 算法管理：平台经济（如外卖、网约车）中，算法成为一种新型、精细化的控制手段，其效率和公平性成为研究热点。
- 核心问题：技术是增强了人的自主性（赋能），还是带来了新的、更隐蔽的控制形式（控制）？
- 研究焦点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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控制与组织韧性的关系
- 研究焦点：管理控制系统如何帮助组织应对和适应外部冲击（如疫情、供应链中断、地缘政治风险）。
- 核心观点：一个有韧性的组织，其控制系统需要兼具稳健性（确保核心业务稳定）和适应性（能够快速调整战略和资源配置），交互控制和边界控制在构建韧性中扮演关键角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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控制的伦理与社会责任维度
- 研究焦点：控制系统的设计如何避免员工倦怠、数据隐私侵犯、算法歧视等伦理问题，如何将ESG（环境、社会、治理）目标融入管理控制体系。
- 核心问题：控制不仅仅是“为了效率”，更是“为了什么样的组织”和“为了什么样的社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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跨文化与跨国公司控制
- 研究焦点：在全球化背景下，如何设计能够适应不同国家文化、法律和制度的跨国控制体系，母公司的控制模式如何与子公司的本地情境相融合。
总结与未来展望
研究现状总结： 当前，管理控制模式的研究已经发展成为一个高度情境化、战略导向和多元化的领域，Simons的“四杠杆”模型仍然是核心分析框架，但研究已不再满足于静态的分类，而是更加关注各种控制模式之间的动态组合与互动，以及它们在特定情境（如数字化、不确定性、伦理）下的作用机制。
未来展望：
- 整合性理论框架的构建：如何将正式/非正式控制、数字化控制、战略控制等不同维度的研究整合到一个更宏大、更具解释力的理论框架中，是未来的一个重要方向。
- 微观层面的深入探索：利用心理学、社会学等理论，深入研究不同控制模式如何影响员工的认知、情感、动机和具体行为过程。
- 实验与模拟方法的运用：通过实验室实验或计算机模拟，更精确地检验不同控制模式在不同情境下的因果效应。
- 对“失控”与“自组织”的探索：在VUCA（易变性、不确定性、复杂性、模糊性）时代，组织是否需要某些“失控”或“自组织”的机制来激发活力？这将对传统控制理论提出挑战。
- 负责任的控制：如何构建既能实现组织目标，又能保障员工福祉、促进社会可持续发展的“负责任的控制”体系，将成为越来越重要的研究课题。
管理控制模式的研究正从“如何控制”的技艺层面，走向“为何控制”和“如何负责任地控制”的哲学与战略层面，其内涵和外延都在不断丰富和深化。
